【文化部落】
·鲁川·
◇消失的村庄（组诗）◇
《沉重的粪筐》
老人抬头 看了看天
把一朵飘下的云
又叉在背上
下山的时候
两只脚打颤
背 弯成一只弓
粪筐骑在肩上
夕阳 多像一只棒槌
不停敲打
村庄 在暮霭中萎缩
一只野兔 从麦地窜出
眼睛红红的
像滴着血……
《三下……》
大地 抖了三下
风就溜走了
夕阳 喊了三下
黄昏就来临了
我的眼皮 眨了三下
预感到今夜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村庄 是一杆烟》
如果换一个角度
你就会发现
村庄 是一杆烟
且一直燃着
几千年的灰烬
堆积下来
有坟丘那么厚
埋在呼吸中
有时候被土地翻上来
有时候又被风收走
大部分是死灰
像火山口
沉默 冷寂
而父亲 就是摁在山洞口的
一个烟蒂
《乡村片段》
那个汉子吆喝一声
犁耙 就弯向了秋天
的额头
二娃子一不小心
就尿进了别人的
夜壶
几个老人在转角处
把裸露的棉絮
晒黑
一场大雪
拢在袖口里
烤出了几滴
腊油
《默契》
收工回家
她指了指院子
就走向水桶
她担水回来的时候
看见他正在劈柴
光着脊梁 汗珠一洒三瓣
不一会儿 就堆成一座小山
她担水
他劈柴
农家的饷午
就这样升起来了
噼噼剥剥作响……
《庄稼地》
一眼望去
庄稼地
就像父亲那件破棉袄
又黑又脏
冬天的风
不依不饶
一个劲地搜刮
它在讨债呢
它要把这最后一层地皮扒光
太阳
白晃晃的
不忍看这一节
躲进了云层
父亲
铁青着脸
一言不发
朝手心啐了一口
又深深弓起了腰
《牛栓在槽上》
是一头牛
而不是一匹马
我所说的牛
它的眼皮是岁月的堆积
它的四蹄是闪电的淬火
它吃草的声音
像有一只老鼠
从地皮拱出
它使黄昏更昏
雨 更密
茅屋 在血液中萎缩
它巨大的身影
像一粒冰渣
在光与火中缓缓移动
《随意地在田野上走走》
风 一直向着我吹
一只鸟 不离左右
像窥视一个稻草人
一个人
很随意地在田坎上走走
一个人 点燃一杆烟
把惬意 压低
并下意识攥紧拳头
朝上吼一声 天
走走
就能掐算出成色
走走
就能把天光的鱼泡
一路踩灭
《村头》
老榕树
掏了半天
也掏不出最后一片叶子了
三三两两的人
哄的一声
被风吹散
鸡毛蒜皮的闲言碎语
像一堆空壳
四处游走
几只土碗
裂开豁唇
盛放的是清明 雨水
螺蛳 鱼腥草......
《田坎上》
动 与不动
都和忙碌有关
就像这只蚂蚁
沉稳 有序
父亲
用一根草绳
把自己束紧
金黄的田野
放倒了他的呼吸
和那根鱼刺
一片叶子
遮住了他的视线
一滴汗珠
是太阳掉下的金子
◎ 鲁川，男，四川省作协。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诗作散见<诗刊>、<星星>、<诗歌
月刊>、<秋水诗刊>等全国各报刊600余首，曾多次在全国文学大赛中获奖。诗观：
诗，是一面多棱镜，既折射内心；又折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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