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焦点】
·陈宗华·
◇喝茶◇
夜里的天空
开满了茉莉花
点点香风
灌入我的双目
夏天的水没有秋天的清丽
没有春天的繁漪
没有冬天的硬性
却泛着宝蓝色的鳞波
鼓声不断
热情不失薄荷
我恋那不眠的茶园
◇相遇◇
你是在我的心口
融化不掉的
玉凿的蝴蝶
那年那场雪
红毛线烧着了我的记忆
极度伤残
我在想天山的雪莲
是怎样开在你的头上的
◇逆风行雨◇
六级西风阻我
履平地如攀岩
雨斜打着我的脸
令我憋足勇气
也要讨回尊严
于是，我化我为箭矢
飞鸽做了我的弓弦
雨披呼啦啦摇旗呐喊
有一首歌叫《风雨兼程》
今天，我在努力实现
◇外祖父◇
与我血浓于水的你
我从未见过
我只见过叶子割破手指时
失血殷红
一堆黄土长满了野麦
那也是粮食啊
母亲十二岁为你送终
六十岁时，我为她养老
你是被饿死的
所以在乎粮食
为你贡献的是香米
如今已是五谷丰登
安息吧，外祖父
你的三个女儿已满堂儿孙
我就是其中一位
母亲为了来看你养育了我一生
◇记忆中的榆树◇
记忆中的榆树
不知是否是做了房梁的那根
和一堆桉树混在一起
我已分不清
记忆中的榆树皮
曾养活过父亲的一家子
在仙米都紧缺的年代
榆树皮面堪称营养极品
如今的榆树
当我的房梁，我只认得它的灰垢
至于它顶天立地的样子
也消失在了记忆里
◇竹海◇
徒步入幽径
凉爽
呼吸无尘
阳光漏下阳光
多种色彩
不坐滑杆
不登缆车
竹子高风亮节之上
长满凤凰的羽毛
随风起伏的地方
就叫竹海
◇灯芯草◇
灯芯草
在有水的田里
长高
母亲纺麻
织灯草席
送给姑姑做嫁妆
昨天姑姑回来
谈起了灯芯草
母亲说：你等着
阁楼上的灯芯草黄了
母亲撕去了皮
留下了雪白灯草芯
倒一碟菜籽油，以祖母的习惯
放入剥去皮的灯芯草
照亮的又何止是她们的双睛
◇老牛◇
老牛在记忆里
始终是凶悍的形象
只有四伯能降服它
我记得有一夏天
黄昏，我牵出老牛沐浴
在我捏泥牛的时候
老牛上坎狂奔
过路四伯飞身一跃
抓住了驭绳
穿鼻而过的剧痛
迫使它归顺于寂寞
它也许在恨我
小孩也能限制它的自由
我早就不牧牛了
却永远忘不了惊心的那一幕
◇由黄昏想起补锅的情景◇
紫砂炉内
熔化最后一匙铁
为待炊的锅底补裂
含棉的布棒蘸着桐油
搓平缝口
补锅匠顾不得满脸的锅灰
赶回了家里头
◇在曾经是坟茔的地方◇
在曾经是坟茔的地方
三十年前建成庄稼的盐厂
远古封存的文明
从地层深处步入现代化
经过净化和转化
父亲老了，我已长大
母亲的耕地靠着我
向合成的深度进发
在曾经是坟茔的地方
重生是怎样一种渴望
绝不轻言放弃
是前进一贯的主张
秋天作证
三十功名尘与土
爱情必须达标开花
◇孤独的电杆◇
站直了。孤独的电杆
拉紧了沉默
两根失音的裸弦
驻守青鸟
梳理时光的羽毛
评论着高梁地被烧烤的事
母亲在沉默的一端
拉断了开关线
与孤独的电杆
久站有关
◇假如——致祖父◇
假如那一次
念完三字经后不上山
就遇不上走出茶林的女人
假如那一次
放下犁头去卖盐
牛至死也不会如此依眷
假如那一次
硬下心来独自逃荒去
我将没有父亲也没有自己
假如那一次
把烟戒了
肺不腐烂也不咳嗽
假如假如假如
哪一次都是成功的
将不会有清明的雨季
我们彼此都是风筝
或者放风筝的人
在假如之后都幸福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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