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界纵横】
超现实主义诗歌源于20世纪初期,是一种试图超越现实世界常规逻辑和语言结构的
艺术运动。这种诗歌形式追求对梦境、幻觉和意象的探索,以及对心理、情感和无
意识的深入剖析。
特点:
(1)意象丰富:超现实主义诗歌以独特的意象和隐喻构建奇幻的场景,常常让读
者感受到一种超越日常体验的奇妙感觉。
(2)自由联想:与传统诗歌形式相比,超现实主义诗歌更倾向于自由联想和无序
思维,不拘泥于逻辑和结构。
(3)语言实验:诗人经常进行语言实验,包括创造新词汇、改变语法结构和使用
非传统的修辞手法。
(4)心理探索:超现实主义诗歌对人类心理和潜意识的探索非常深入,揭示了情
感、欲望和恐惧等内在世界的复杂性。
代表作家:
(1)安德烈·布雷顿(André Breton):超现实主义运动的领袖之一,他的《
红炉》等作品是超现实主义诗歌的经典之作。
(2)路易·阿拉贡(Louis Aragon):法国诗人,他的诗歌充满了超现实主义
的意象和情感,代表作包括《生活》等。
(3)路易斯·塞尔努达(Luis Cernuda Bidón):西班牙“二七年代”代表
诗人塞尔努达选择了超现实主义这一风格,来表达自我认知方面晦暗不明的困惑纠
结,以及接受自我后对偏见的反抗。
·布雷顿·
安德烈·布雷顿(André Breton)是超现实主义运动的领袖之一,他的诗歌作品
充满了奇幻的意象和超越常规逻辑的探索。
◇警醒◇
在巴黎那摇摇欲坠的圣雅各塔
仿佛一株向日葵
它的前额不时碰一下塞纳河而它的影子微微地在拖轮之间掠过
与此同时我在睡梦中踮着脚尖
走到我的卧室
并把火点燃
这样就不会有什么东西硬是要我同意
但一件件家具也化作同样大小的动物并望着我亲如手足
鬃毛浓密的狮子消灭了靠椅
白肚皮的鲨鱼吞并床单的最后战栗
在这爱和蓝色眼睑的时辰
我看到我自己在燃烧然后我看见这堂皇的虚无庇护所
那就是我的身体
被烈火朱鹭那耐心的喙细细搜寻
当一切结束时我无形的进入方舟
不去留意那些生命过客远远趿拉脚步的声音
我看见日光的背脊
透过山楂树的雨
我听见人类的织物像一片巨叶那样破碎
于存在和不在勾结一气的利爪之下
所有的纺机都衰败了只留下一段余香的丝带
一个丝带的贝壳具有乳房的丰满形状
我只抚摸事物的心我要抓线索
◇免于起诉◇
日的艺术夜的艺术
伤害的天平器称为宽恕
红色天平敏感于鸟儿飞行的重量
当身披雪白毛领的女骑士们空着两手
驱动她们的蒸汽马车穿过牧场
这天平便惊惶不已我见过
我看见朱鹭仪态万方
从湖畔归回又系在了我的心里
那美梦的车轮那光辉的辙印
高高伸展到她们长袍的贝壳上
还有在那海面上四处蹦蹦跳跳的惊愕
离去吧我亲爱的黎明对我生活莫要遗忘
抓住这些攀爬于镜之井的玫瑰
抓住每一丝眼睫的颤动
抓住那条线索吧它支撑着绳舞者和水滴的脚步
日的艺术夜的艺术
我身在远远的窗户在一个充满恐惧的城市
出离于那些紧跟着定时歇幕的高帽人士
就像我爱下雨
如果天气很好的话
“上帝的怒火”这个名字是我昨天去过的酒馆
写在白色门面上的更灰白的字母
但水手的妞儿们在窗后转悠
都开心得不知道害怕了
这里从没有尸体但总有缺乏证据的谋杀
从没有天空但总有寂静
从没有自由除非只为了自由
◇向日葵◇
致皮埃尔·勒韦迪
一位女香客穿过大市场在夏日的傍晚
她踮着脚尖行走
绝望在空中呼旋它那美丽的巨花海芋
而坤包里装着我的梦想那一小瓶嗅盐
唯有信主的教母曾吸过
迟钝像蒸汽一样蔓延
在抽烟狗
正方和反方都刚走进那里
这位年轻女子可能只被他们模糊歪斜地看见
我要应付的是芒硝的女大使
或黑底色上的白曲线即我们所谓思想
老实人的舞会正值高潮
灯笼在栗子树林里慢慢着火
这位没有影子的女士屈膝于兑换桥
心墓街的铃声不再响得一样
夜晚的承诺最终都得以信守
远行的鸽子和庇佑的亲吻
联结于这位无名美人从含义丰富的
皱纱下投射而出的胸脯
一座农场兴旺在巴黎市中心
而它的窗户正对着银河
但是还没有人在那里生活因为不速之客
这些客人我们比幽灵了解得更为专注
有的比如这一位女子像是在游泳
并在爱中掺入了些许他们的物质
让她吸收于内心
我不是毫无知觉官能的玩物
然而蟋蟀正在灰白头发中鸣唱
一个黄昏临近艾蒂安·马塞尔的雕像
抛给我一道会意的眼神
他说走开安德烈·布勒东
【诗界纵横】
·阿拉贡·
路易·阿拉贡(Louis Aragon),法国诗人、小说家、编辑,龚古尔学院成员。阿
拉贡1919年与布勒东、苏波等创办《文学》杂志,1924年发表超现实主义理论著作
《梦幻之潮》。1931年与超现实主义者决裂。二战中参加抵抗运动。晚年重回超现
实主义。代表作有爱情诗《艾尔莎》等。
◇艾尔莎的眼睛◇
你的眼睛这样深沉,当我弓下身来啜泣
我看见所有的太阳都在其中弄影
一切失望投身其中转瞬逝去
你的眼睛突然这样深沉使我失去记忆
是鸟群掠过一片惊涛骇浪
晴光潋艳,你的眼睛蓦地变幻
夏季在为天使们剪裁云霞作衣裳
天空从来没有象在麦浪上这样湛蓝
什么风也吹不尽碧空的忧伤
你泪花晶莹的眼睛比它还明亮
你的眼睛连雨后的晴空也感到嫉妒
玻璃杯裂开的那一道印痕才最蓝最蓝
苦难重重的母亲啊雾湿流光
七支剑已经把彩色的棱镜刺穿
泪珠中透露出晶亮更加凄楚
隐现出黑色的虹膜因悲哀而更青
你的眼睛在忧患中启开双睫
从其中诞生出古代诸王的奇迹
当他们看到不禁心怦怦跳动
玛丽亚的衣裳悬挂在马槽当中
五月里一张嘴已经足够
唱出所有的歌,发出所有的叹息
苍穹太小了盛不下千百万星辰
它们需要你的眼睛和它们的双子星座
孩子们为瑰丽的景色所陶醉
微微眯起了他们的目光
当你睁开大眼睛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扯谎
象一阵骤雨催开了多少野花芬芳
他们是不是把闪光藏在熏衣草里
草间的昆虫扰乱了他们的炽热情爱
我已经被流星的光焰攫住
仿佛一个水手八月淹死在大海
我从沥青矿里提炼出了镭
我被这禁火灼伤了手指
啊千百次失而复得的乐园而今又已失去
你的眼睛是我的秘鲁我的哥尔贡德我的印度
偶然在一个晴日的黄昏,宇宙破了
在那些盗贼们焚烧的礁石上
我啊我看到海面上忽然熠亮
艾尔莎的眼睛艾尔莎的眼睛艾尔莎的眼睛
◇春天的不相识的女子◇
在市场角落上我遇到一双眼睛
那奇异的凝眸在梦想什么
啊雨后巴黎的心在扑扑跳动
下了这么多雨她还觉得快乐吗
小溪泉水中间多少花枝
逝去了更无一点颜色
我永远望见那昂丹的长堤
和神女躞蹀的帕尔姆人行道
黄昏的淡漠者和辚辚车辆
夜色的面纱和无数惊险奇遇
人们朝三一教堂走过几步
这犹豫时刻众人纷纷离去
在圣—拉萨尔火车站的尘嚣中间
为什么这双邂逅的眼睛会流泪呢
啊巴黎巴黎你不再歌唱
你侧过头去脚步踉跄
现在是点煤气灯和轻率地行动的时候了
这些街心公园充满了喁喁情话
现在是点煤气灯的时候了你还没有点
你还没有点而巴黎却已沉默无言
◇哪怕再有一瞬◇
哪怕
再有一瞬
死神就会降临
突然一只赤裸的手
伸过来
把我的手握紧
而且这只手
还给日月时光
它们失去的颜色
还给人类世界那
无际的夏日
它应有的真实
我战栗着
却从不知
为何被激怒
而这双臂
足以为我的生年
做一个轻柔的项链
不过是一个萌颤
这沉窿中的动作
温存地将我抚摩
端庄的气息
轻如一瘸露水
在我的肩上依偎
额头象首额头
夜色幽幽
一对大眼烁烁
宇宙中的一切
看去都好似
一片金黄的麦田
一度柔媚的花园
在草坪上突然
长出了马鞭草
我那僵冷的心
饮着芬芳而再生
芬芳正是温柔的倩影
【诗界纵横】
·塞尔努达·
路易斯·塞尔努达是西班牙“二七年代”代表诗人之一,1938年因西班牙内战开始
流亡,此后25年辗转英、美、墨西哥直至去世。塞尔努达的诗歌创作生涯是对欧洲
诗歌财富的缓慢攻克和继承,他为阅读诗歌原著学习了法语、德语和英语,从法国
超现实主义、德国浪漫主义以及英美现代诗歌中汲取创作的养料,成为西班牙诗坛
罕见的“欧洲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曾称他为“最不西班牙的西班牙诗人”。
虽然在他所处时代的西班牙诗坛,塞尔努达并未得到应有的重视,他的诗歌却对西
班牙战后诗坛产生了重要影响,他的声音从未停止回响。而今塞尔努达几乎被公认
为20世纪西班牙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布罗茨基曾推荐母语为西班牙语的读者阅读塞
尔努达的作品;哈罗德·布鲁姆盛赞他为“诗歌艺术的圣人”;法国《读书》杂志
贝·皮沃皮·蓬塞纳评价他是“西班牙语诗人中最伟大的一个,也是最神秘、最不
为人知的一个”。
◇如果人能说出◇
如果人能说出心中所爱,
如果人能把他的爱举上天
好像光芒里的一片云;
如果像围墙倒塌,为了向矗立其中的真理致意,
人能抛下身体,只留下他的爱的真理,
自身的真理,
不叫荣耀,财富或野心,
而是爱或欲望,
我就能成为那想象的人;
用舌头,眼睛和双手
在人前宣告被忽视的真理,
他真爱的真理。
我不知何为自由除了被囚于某人的自由
他的名字我听到不能不颤抖;
为了他我忘掉自己卑微的存在,
为了他白天黑夜随他所愿。
我的身体灵魂漂在他的身体灵魂
好像无主的木头被大海自由
吞没或托起,全凭爱的自由
唯一令我兴奋的自由,
唯一我为之而死的自由。
我的存在由你而定:
如果没有认识你,我就没有活过;
如果不认识你就死,我不会死,因为我没有活过。
◇我来说你们怎样出生◇
我来说你们怎样出生,被禁止的欢愉,
像欲望出生在恐惧的高塔,
威胁的粗棒,褪色的生铁,
夜晚在拳头的暴力下石化,
所有面前,哪怕最反叛的,
我只适应没有围墙的生命。
铠甲穿不透,无论长矛还是匕首,
假如身体变形,一切都好;
你的欲望是吮吸这些挑动情欲的叶片
或是睡在爱抚的水中。
没关系;
你的灵魂已被宣为不洁。
纯洁不重要,命运用不朽的双手
把这天资举高到翅膀;
青春不重要,我梦想不止为人,
那么高贵的微笑,暴风雨里绸缎的海滩
来自一个堕落的统治。
被禁止的欢愉,尘世的星球,
大理石的器官有夏天的滋味,
被大海抛弃的海绵挤出液体,
铁质的花,发出回声像男人的胸膛。
高扬的孤独,低落的王冠,
值得铭记的自由,青春的斗篷;
谁嘲笑这果实,舌头上愚昧,
像国王一样卑鄙,像国王的影子
拖拽着地上的双脚
为了获取生命的一个片段。
我不知道预设的界限,
金属或者纸质的界限,
既然命运已经让他在至高的光里睁开眼睛,
那是空洞的现实、难以忍受的法条,
废墟里的老鼠都到不了的地方。
那么伸长手
就找到被禁止的山峰,
被拒绝的无法穿越的森林,
带来反叛少年人的海。
但是假如愤怒,侮辱,羞辱和死亡,
这一颗颗还没有肉的贪婪牙齿,
张开洪流威胁,
你们从另一边,被禁止的欢愉,
骄傲的青铜,没有什么可以分离的亵渎,
你们在一只手上涂满神秘。
那滋味没有任何苦涩可以冲淡,
天空,闪着电的天空摧毁。
底下,无名的群雕,
影子的影子,苦痛,迷雾里的戒律;
那些欢愉的一星火花
照亮复仇的时刻。
它的光彩能毁灭你们的世界。
◇致一只精灵的谐谑曲◇
精致的生灵:
我不希望我的声音
搅扰那树林
金黄的魅力,
你天生的元素,
沿着深色的树干
支撑着直到天际。
我愿,在这
半透明的黄昏,
浓密的一串,
勾勒你的脚印或身影,
枝条,树叶都跳动,
你和怀疑的风。
弥漫的香气,慵懒地
伴着梦的灰色脚步,
你迷失在
池塘呼出的迷雾,
那是一位恋爱中的神
动人的思绪。
你激起全部的空气,
你的魔法之下,
人的欲望,像一朵花,
那么自由地,绽放。
至高的安息
舒缓生命。
总是不确定,某片嘴唇
那样的回音,远远地,
北方白色的
桤木和桤木之间,
你瘦削的音乐震颤
在火焰里呼吸。
难道是爱,沉沉压在
你不可见的身体?
难道它对世界开的
黑暗玩笑,让你,
永生的热望,想起
蜉蝣于世的我们?
笑吧,对我说话吧,唱吧,
如果你是那股冲动
卷起燃烧的树叶,
如果那是你花冠的结局,
不竭的热情
要在死亡里实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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